1969年生。成功工商畢業,當過安裝管線工和業務員。本想朝電影編劇發展,環境因素下轉踏入歌詞寫作,和周杰倫成為最佳拍檔,8年內入圍10次金曲獎最佳作詞人,以《威廉古堡》和《青花瓷》二度掄元。 文╱黃亞琪 攝影╱黃建賓
娘子,我的創意在西元前開始 周杰倫的最佳創意夥伴方文山,今年再度以《青花瓷》奪得金曲獎最佳作詞人。請方文山談「方文山」,算不算是一種創意?他的回答是:人的價值觀會反映在創作上,基本上,我的所有創意與念舊有某種程度的關聯。
答案不算創意,但他所收集的小學名牌或者當兵的臂章,就像是小叮噹的萬能時光機般,將方文山帶回一個遙想的年代與不可複製的時光,不僅串連起他的記憶,更是「方式歌詞」創意啟動的活水源頭。
回溯過往,如果要讓我說出自認最有創意的決定,莫過於2000年時與周杰倫合作的《娘子》,也是近年媒體討論「中國風歌曲」的濫觴。西方R&B曲風加上東方小橋流水式的歌詞,在聽覺上產生的反差極大,這樣的創意在當時是很大膽的,甚至在會議上還有企宣人員說:「娘子,我還相公哩!」
但後來市場給予我和杰倫正面的肯定,相當程度也鼓舞了我在中國風歌詞的創作。
中國風歌曲受到關注與歡迎,根據我的觀察,是因為中國風詞意與都會生活有落差。例如《青花瓷》中「天青色等煙雨╱而我在等著你」,與每天上班擠捷運的你,存在著距離的美感,反而勾勒起現代人對非真實世界的吸引力,可以在干擾的都會環境中不被干擾地欣賞一首中國風的歌曲。
創意,是一種態度 雖然我的歌詞成了指考考題,但我認為流行音樂是商品,文化承載的意義其實沒那麼深。大家不要忘記,唐詩宋詞這些古文大家都知道,只是沒有人好好去運用罷了!善於在原有元素中,加入新思維,就是創意。說起來很簡單,卻是我10年走來,一點一滴長久累積下來的心得。
沒有文學底子,卻寫了30多首中國風歌曲,還得到兩屆金曲獎最佳作詞獎項加持,冠冕下的我,算不算是個有創意的人呢?這是記者最常問我的問題。對我來說,與其說創意,不如說是一種態度。
只要對事情的看法,有自己的見解,就是創意。我最不喜歡聽到,只去了一次韓國的人就說韓國很無聊。這樣的註解很不客觀。
評論可以很主觀,但背後收集的資料要多元,這樣的評論才會有觀點。當觀點累積多了,就會是一種創意。
從西元前閱讀,打好內功底 沒有人生下來就會寫歌詞,那該如何鍛鍊大腦創意環境?我認為最直接了當的方式就是大量閱讀,透過思考別人的「思考」,一定可以激盪出一些看法。
我在閱讀上,隸屬雜食科動物。或許上午看了席慕容的詩,下午正在翻龍應台的評論,跳tone的模式,會讓想法源源不絕進入腦中。
除非是讀小說,不然我也不會從頭看起。有時甚至從中間翻起,看到一半,又跑到最前面閱讀。我也不會做筆記,但我會在閱讀時,反覆咀嚼詞句與辭意,甚至畫意。如果發現文中論點與自我觀察不謀而合,自然就有記憶點;但若有新的觀點,我的大腦神經便會出現比對思考的模式。這對於創意的累積來說,很重要。
當你大量讀過很多古詩詞後,雖然不見得每首都能倒背如流,但經過思考消化,一定會有印象。
像是《東方破》中有句「酒暖回憶思念瘦」,語意就近似於我讀過的李清照《如夢令》中「應是綠肥紅瘦」。我藉由閱讀增加創作的想像空間。大量閱讀可讓創作土壤肥沃,土壤肥沃了,等待的就是明日花開的精采度。
觀察再消化,練就百變招式 內功底醞要扎實外,外顯的招式也不得馬虎。簡單地說,就是眼睛要打開,多看、多觀察。
大家認為我在歌詞中處理畫面感較為細膩與用心,這都起於我喜歡觀察事物的態度。
但該如何觀察呢?觀察來自「比對」才有意義。比對的對象與素材愈多愈好,這樣才會客觀。如果拿香港的寬敞度跟台北比較,那永遠都會覺得台北的馬路很寬很直,這樣是不對的。就像我每到一個國家,最喜歡觀察的就是建築物的鐵窗和招牌。香港的招牌就很猙獰,日本的很有禪風,不像大部份華人地區的招牌都是迫不及待讓人知道要賣什麼一般。注意點產生了,那我會開始「消化」:究竟招牌是華人特有的產物?抑或是台灣獨有的?然後進行比對,得到答案。
也因為對建築物的觀察,美學敏銳度便在不知不覺中建立,當我在寫《上海1943》時,才會出現「老街坊╱小弄堂╱是屬於那年代白牆黑瓦的淡淡的憂傷」,用白牆黑瓦的對比建築外觀帶出時局混亂、動盪不安大時代的歌詞來。美學素養深,創作題材自然多元,多元化才不會乏味。
遇到創意「撞牆」時,怎麼辦?就休息啊!休息就是做不同事情。像我就滿常在休息時,掛在網路瞎逛、蒐羅鐵牌,來轉換不注意的注意力。反正也想不出來,不如讓腦袋休息一下,雖然沒有生產力,但至少省下了腦袋空轉的機會成本。
聽起來,彷彿創意都水到渠成、信手拈來,一點問題都沒有。其實只要有時間限制,對創作者來說,就會有焦慮感。
有次歌手4點就要配唱了,但1點時我還沒聽完demo帶。就算焦慮,我還是必須靜心反覆聽耳機中傳出的旋律,接著再將主題設定好,快寫是唯一解決之道。萬一真的寫不出來,那我便善用自認本世紀最偉大的發明——簡訊,告知對方交稿明確時間,就將手機關機了。再將自己埋首於兩坪不到的辦公室中,獨自推敲字字句句。這也說明了一件事,創意的產生有日積月累的功夫,也要有即刻發想的本事。
台灣,在等傳世的青花瓷 前不久,我南下演講,乘坐高鐵一路瞭望沿路景色時,發現台灣好像沒有一個聚落是完整的,視覺上看不到一個完整的調性。可能在某一定點發現了一棟三級古蹟,但視野如同定格般只能停在那個建築物上,因為一旦將視野往前移,可能就出現一棟鐵皮屋或高樓大廈,整體的tone都不對了。眷村或許是台灣現在唯一還有的聚落之美,但也拆得差不多了。在創意環境的養成上,台灣只有點,沒有連成線,更遑論到面,一旦要談創意,這可能就是創意思考的起點了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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